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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的冬天,家乡遭遇了多年来少有的旱情, 然而,腊月25日深夜,天空却忽然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在这个寂静而又寒冷的夜里,我80岁的老母亲走完了她平凡简朴的一生!母亲走了,走得那样突然,让我就连哪怕一点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在她去世的前一天,我还为她送去了过年的新衣,母亲的叮嘱还那么清晰的响在耳边!
母亲走了,走得那样安然,遗容平静而又安详,仿拂只是睡着了一般。抚摸母亲的额头,感觉依旧那样温热!
然而,母亲的确是走了,尽管直到送母亲去殡仪馆的那一刻,我还在梦想着她能够突然醒来,回到即将春临大地的美好世界,陪我们度过团圆祥和的新春佳节!但很快,母亲的骨灰让这仅存幻想化成了冰冷的事实——母亲真的已经永远离我而去了!
雪后的大地一片银白,故乡的山川披着素装,仿佛在为母亲的辞世致哀!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回来,躺在孤独的夜里,泪水无声的汹涌的在脸上流淌,对母亲的回忆和怀念 ,让我又回到了母亲生前那些平淡而又温馨的难忘岁月。
儿时的记忆里,母亲是勤劳的,辛勤的劳作就是她生活的全部。春天里,母亲在邻家奶奶的帮助下侍弄地瓜苗,边干活边拉家常,说笑声弥漫在空气里,一幅宁静和谐的画面。炎热的夏天,母亲和村里的妇女们忙碌在麦场里,回家吃饭都急急匆匆。每到秋天,我常跟着母亲在田间拾掇地瓜,我的任务其实就是不让母亲操心的玩好。看着总也刨不完运不完的地瓜,我常幼稚的问:“咋还有这么多?啥时候能干完啊?”母亲总是笑着说“傻孩子,要是能光这样干不完就好了,咱就不愁吃穿了!”冬闲时节,每到晚上,母亲就舞弄着嗡嗡作响的纺车,在母亲灵巧的手里,软软的棉花神奇的变成了细细的棉线。我坐在温暖的炕上,依偎在母亲身边,缠着母亲讲那些不知听了多少遍的老故事,我幼小的心智在母亲不厌其烦的讲述里得到了最初的启迪。
少年的记忆里,母亲是严厉的。那时,我常常和小伙伴在街巷里玩耍,只要回家稍微晚了一点,村子里就会响起母亲焦急的呼喊我乳名的声音,如果我装作听不见,故意在外面逗留时间稍微一长,母亲就该发火了,弄不好还要挨上两巴掌。这样的时候,多么羡慕别的小伙伴啊,他们玩的晚一点,也没有人这么急急火火的找他们,更没有脾气急躁的母亲责打。
然而,母亲又是慈祥的。我的少年时代正值文革末期,那时,学校常在冬天组织文艺演出。每次外出汇演,母亲都烙上厚厚的油饼,用布包好,为我贴身裹在胸前。热腾腾的油饼帮我抵御了冬日的严寒,更温暖了我幼小的心灵。在那些动荡已近尾声的年月里,我读书还是比较用功的,在家里,学习时间稍微一长,母亲就会心疼得嘱咐:“看书累了就玩一会儿,别用坏了脑子!”学习之余,我也经常到山上割草拾柴,每到吃饭的时候,母亲就会到山野里接我,从我稚嫩的肩上接过柴草,替我背回家。从小勤奋听话的我一直是母亲的骄傲,在母亲慈爱的眼神里,我就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儿子。
青年求学的日子里,我成了母亲无法释怀的牵挂。15岁那年,我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县一中,离开故乡的山村,走进了县城。每次周末回家,母亲都用心的为我准备行装,让我穿上最合身的衣服,让我带上最可口的饭食。18岁那年,我考上了滨州师专。开学时,母亲让姐夫用自行车把我送到了车站。然而,后来母亲说,我刚刚离开家门她就哭了:儿子从小没有去过这么远的地方啊!为了再多几句临别的叮嘱,母亲步行10多里路赶到了车站,但此时,我早已乘汽车离开了故乡的县城。第一次坐汽车的新奇感受,让我无心念及此时母亲的牵挂,直到多年之后女儿上大学,我送女儿到机场时,才深刻的体会到:孩子远行,母亲该是怎样的牵肠挂肚啊!进入师专不久,对母亲的思念就无时不萦绕在心头——在家时,生活上什么事情都是母亲为我办理,自己从来没有洗过衣服,从小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离开了母亲,一切都要靠自己了,才真正懂得了母爱的宝贵和温暖!
走上社会,我就是母亲心绪的晴雨表。工作了,自己在单位每每取得一点进步,回去告诉母亲,母亲都会笑眯眯的认真听着,眼睛里满是自豪和满足。生活中,不顺心的事情我从来不告诉母亲,但是,有时,母亲也会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了解一点。每当这时,母亲就会十分不放心,回到家里,总是没完没了的问个不停,我只好尽量说的轻描淡写,直到母亲相信那些不顺心的事情不过是些不足为虑的小事为止 。
随着我渐渐进入不惑,母亲也逐渐进入了古稀。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年事已高的母亲开始虔诚的信奉起了佛教,在房子里精心布置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摆上观音菩萨的佛像,每逢过年过节,按时顶礼膜拜。有时候我回老家,正好赶上祭拜的日子,母亲也会要求我在佛像前磕头,虽然我并不信奉佛教,但是,为了尊重母亲的信仰,我也会按照她的要求,认真的磕头拜一下。母亲说,其实他信奉佛教不是为了自己,主要是保佑孩子们都能平平安安。我女儿在外地读书,虽然年迈的母亲记忆力很差,有时甚至颠三倒四,但对于女儿放假和开学的时间,她却记得格外准确,到时就会念念不忘。女儿放假回家,我每次都在第一时间领着她回老家看望母亲。为了能够尽心照顾年迈的母亲,我曾多次劝说母亲和我一起居住,然而她却说什么也不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宅子,说要为我守着老家,将来退休了,我回去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为了让母亲能够安度晚年,我让妹妹辞去了在县城的临时工作,专门在家照顾母亲。母亲去世之后,我内心最能够聊以自慰的,也就在于能够安排妹妹照顾她晚年的起居生活了。 回忆母亲一生,她最可贵的品格之一就是节俭。然而对我的学习和生活,母亲却从不吝惜金钱。上高中时,母亲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俺儿子念书!工作之后,条件好了,完全可以让母亲过上舒适的生活,但每次给母亲钱,她都说:我还有,不用给我了,你在外面事情多,手里缺了钱不行!女儿考上大学,入学前,我领着女儿回去和母亲辞行,母亲还偷偷塞给女儿几百元钱,我知道后告诉女儿:这是奶奶省吃俭用攒下的,把这些钱买成吃的东西,孝敬奶奶吧!
老家的院子里有许多春芽树,每到春天,长出的新芽是饭桌上的美味,如果卖了,可以换来不菲的价钱。但是,母亲既不舍得自己吃,也不舍得卖,每当贩卖春芽的要收购时,母亲总是说:多少钱也不卖,给俺儿子留着!每到春芽长成时,母亲就会打电话让我回家采摘。
如今,春天来了,树上又长出了又肥又鲜的春芽,然而,却再也收不到母亲让我回家的电话了!老家熟悉的街巷口,再也看不到期盼我回家的母亲了!回到老家,再也听不到母亲的絮叨和叮咛了! 多么希望母亲能够陪伴我再多走过一些人生的岁月啊!毕竟,有母亲,才有温暖的老家;有母亲,才有温馨的牵挂啊!
母亲啊,您的恩情我将铭记,您的音容永存我心!(石联明)
2011年五一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