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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以批判现实主义文学闻名世界的列夫•托尔斯泰竟然是法学院学生，作为非典型“三好学生”，他在法学院的经历究竟产生了哪些影响，且看本文分解。本文作者林海，原发表于法律可以是美的，感谢作者慷慨授权。
作者 林海 发表于法律可以是美的
编辑 Ceci_Zhang，泡豇豆二，Zj_h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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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夫•托尔斯泰在喀山大学法律系上学的时候，并不是个好学生。在彼德堡大学的法学学习也半途而废。担任庭外调解员时，因为偏袒农民而受到举报和排挤。尽管如此，他在《复活》一书中对于俄国法庭、监狱和整个司法系统的描述和批判，足以让后世一切法律人产生共鸣。
半途而废的法学学习
托尔斯泰出身名门，祖父曾经是喀山省的省长。自幼父母早逝的他在姑妈的照顾监护下长大。16岁那年，他报考喀山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希望未来成为外交官，用他自己话说，能够“早些穿上带金扣子的军服，戴上三角制帽，腰悬佩剑，成为一个十足的大人”。经过一次失利，他终于被录取，成为一位大学生。然而，学习并不努力的他经常旷课，沉迷于社交生活。第一年的考试没能通过，他自己解释说：“第一年我未被允许升入二年级，是因为俄国史教授跟我的亲属争吵过——尽管我没有缺过课。”于是他决定转学到法律系去，避开这位“挟嫌报复”的教授。
托尔斯泰与兄长们合影（1854）（右一为托尔斯泰）
喀山大学法律系的课业是相对轻松的。据说，大多数学生都是纨绔子弟，成绩大多不好。托尔斯泰在这里遇到了一位叫梅耶尔的教授，令他第一次认真地从事法律学习。梅耶尔讲授的是俄国法学史课程。他回忆起托尔斯泰时说：“我今天对他进行了考试，我发觉，他根本不愿意认认真真地学习，这真是太可惜了。他那富有表情的面孔、那双聪明的眼睛使我确信，只要他有愿望并肯独立钻研，他是能够成为一个出众的人的。”于是，梅耶尔教授决定培养托尔斯泰对于法律学习的兴趣。他布置学生们对叶卡特琳娜女皇的《训示》和孟德鸠斯的《论法的精神》进行比较，本义是让学生从《论法的精神》中找到论据，论证《训示》的英明之处。然而托尔斯泰得到的结论却是：叶卡捷琳娜抄袭孟德斯鸠的民主共和思想，在《训示》中利用孟德斯鸠的民主思想为自己骗取荣誉。这让梅耶尔教授颇为尴尬。
然而，这次学习《论法的精神》的过程，使托尔斯泰得出的结论是，离开大学才能自由地学习知识。他回忆说，“说来奇怪，我所完成的将《训示》和《论法的精神》进行对比的这一作业，为我打开了独立工作的新领域，而大学及其所提出的要求不仅无助于这种研究工作，而且还有所妨碍。”他决定退学，并给自己制定了以下学习计划：“（1）学好大学毕业考试的法律学科的各门课程；……（3）学好法语、俄语、德语、英语、意大利语和拉丁语；……（7）写一篇学位论文；（11）在将要学的各门学科中必须写出一些文章来。
退学后，托尔斯泰经莫斯科来到彼得堡。在这里，他决定申请法学学士学位，并希望通过考试，进入彼得堡大学法学院攻读副博士学位。他说：“一种模糊的渴求知识的愿望再次把我引向了远方。” 彼得堡大学的学习氛围极佳，他像周围所有的正派青年一样，经过一段认真的准备，以优等成绩通过了民法和刑法两门课程的考试。可是，这时托尔斯泰又改变了主意，他想弃笔从戎，进骑兵连当一名士官，于是再次放弃了法学学习。
俄国司法的一面镜子
1887 年夏天，著名法学家科尼来访。他对托尔斯泰讲了经手的一个案子： 上流社会的一个年轻人作为陪审员参加一个案子的审判时认出被控犯了盗窃罪的妓女是曾经被他诱奸过的姑娘。这姑娘遭他诱奸怀孕后被养母逐出家门，便开始堕落，沦为妓女。年轻人深感歉疚；为了弥补罪过，决定跟这妓女结婚。在举行婚礼前不久，妓女得伤寒病死了。这个故事给托尔斯泰留下深刻的印象，托尔斯泰请科尼写成一篇小说。1888 年 4 月，托尔斯泰再次写信关心写作进展，并说：“如果还没有开始写，是否可以把这个题材让给我。因为这个题材非常好，我非常需要它。”同时期的日记里，他也写道：“（我要）揭露出司法制度的全部荒谬。”科尼立即回信表示同意，并鼓励他尽快动手写。这就是托尔斯泰写作《复活》的由来。
晚年托尔斯泰往往给人一种凝重、愤怒的印象。
为了写《复活》一书，托尔斯泰多次观察监狱、法院里人们的行为举止，也重温了当年一直未能学好的法律知识。最终写就这部经典之作《复活》，揭露了司法体制的腐朽和法律人的麻木。陪审员是非不分，检察官嫖妓赌博至深夜，以至于出庭迟到，而且为了功名非要将被告判刑不可。律师以从当事人身上敲诈费用为荣。托尔斯泰引用拉伯雷的描述：“他在办案时引证各种法律条款，念了二十页莫名其妙的拉丁文法典，最后却建议法官掷骰子，看是单数还是双数。是双数，就是原告有理；是单数，就是被告有理。” 法官明知陪审团因不谙法律而作出有误的结论，却仅仅一心想着早点休庭去看情妇或是感到疲劳，都想快点脱身，而糊涂结案。
除此之外，托尔斯泰还经常在报纸上撰写关于司法的评论。他对于死刑极为反感，多次提出批评。他在给友人的信里写道:“今天早晨，我做了一件愚蠢而冷酷的事——乘车去看执行死刑的情景。这种场面给我留下的印象将使我长久不得安宁。我在战场和高加索见过许多可怕的场面，但是即使当着我的面把一个人撕成碎块，也没有用这台精巧雅致的机器在一瞬间把一个身强力壮的活人杀死那么令人反感。因为在战场上占上风的不是理智的意志，而是感情的冲动；而这儿却周密细致地使杀人变得不动声色，方便易行，没有丝毫壮观之处。……今后我肯定不会去看这种场面，也不会去为任何政府效力了。”
一天早晨，79岁高龄的托尔斯泰喝咖啡的时候看到报上一条消息说赫尔松有 20个农民因强抢地主庄园被判处死刑。他痛苦地喊道：“不，这实在叫人受不了！不能这样生活！”于是他便开始写檄文《我不能沉默！》，抨击死刑，呼吁反省：“我呼吁这些可怕事件的所有参加者……从给人类兄弟、给妇女、给儿童戴软帽，套绞索的人开始；从典狱官到你们，这些可怕罪行的主要指挥者和许可者。……人类兄弟们，反省吧，要明白你们在干什么。回想回想你们是谁。”该文在几家报纸上发表后，反响剧烈。政府很快对这几家报社处以罚了。然而人们用油印机秘密印刷，有的还用手抄，很快将这篇文章传遍全国。随后，《我不能沉默！》在欧洲各国流传，仅德国就有 200 多种刊物进行转载。
托尔斯泰故居
1910年11月7日，托尔斯泰因肺炎在阿斯塔波沃去世。列宁曾称其为“十月革命的一面镜子”。他是《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宁娜》和《复活》这样宏篇巨著的作者，也是以《我不能沉默》等290篇檄文令掌权者痛楚的牛虻。未走上法律人之路，而是成为一面“镜子”，对他自己和那个时代而言，或许都是某种幸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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